德润燕赵·善美家风展示专题>>

​回忆我的父亲

2020-10-14 10:53:23 来源:河北新闻网
进入移动版,省流量,体验好

一转眼,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四年了,今天是父亲的祭日,我回家和哥哥拜祭了父亲,说起父亲,兄弟俩都很感慨。父亲一生操劳,本该享清福的时候却离我们而去。“子欲孝而亲不在”,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世上最遗憾的事也莫过于此!到如今,想再和父亲说说话,亲手给他做一顿饭,却只能在梦里。父亲的形象永远定格在14年前的记忆中,有些模糊了,而与父亲经历的许多往事,在记忆中清晰依旧。

除夕讨债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父亲在生产队当队长,为了让大家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父亲经常在农闲的季节,通过亲戚朋友以做生意或者交换土特产品的方式为社员谋些福利。当生产队长时,父亲曾给朋友提供了做生意的货款,本来是为社员谋福利的,但那笔货款被朋友救急用了,无法按期归还,因是父亲经手办的,他只好自己承担了债务。极要面子的父母东借西凑,总算是把公家的窟窿补上了,这给本就紧张的家庭增加了更大的压力。

我刚上初中的那年,年三十的下午,我照例和哥哥姐姐一起打扫院落,贴好对联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这时,母亲让我陪父亲讨债。

父亲骑车驮着我,经过近半个多小时的颠簸,进了一个村子,来到了一家门前,一个年逾四十、胡子拉碴、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将我们让进屋。

看着连内墙都没有粉刷、徒有四壁的家和几个衣着褴褛的孩子,我心想:今年要账怕是没有希望了。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父亲只字未提要钱的事,只是像朋友一样,和那个男人喝水、拉起了家常,问了问孩子上学的情况,还说起了他们过去外出的一些经历。一会儿,男人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瓶酒,拿出点花生米,两个人喝起酒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到女主人留我们在他家吃饭,父亲才发现天色已晚,忙说家里人在等着吃年夜饭,便起身告辞了。

回家的路上,我和父亲久久没有说话,远处,传来了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仰望天空,黑夜里偶尔几个烟花在天空绚烂地开放,旋即凋谢。

雪,星星点点地落下来,我打破沉默,问父亲为什么不提要账的事。父亲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只是让我把手伸进他的大衣里,说这样我可以暖和一些。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上初中的情况,我说不是很适应,成绩也不理想。父亲没有埋怨我,只是告诉我:他希望我在学业上能够走得更远,最好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知道:由于家境困难,大哥大姐辍学很早,父亲很心痛,只是不善言辞的他把这种遗憾深深地埋在心底,从不说出来,他把更多的期待留给了从小成绩很好的我,希望我来弥补他心中的遗憾。我把头紧紧地靠在父亲宽厚的背上,在感受父亲体温的同时,心中猛然多出了一份责任感。

不知不觉到了家,母亲迎了出来,桌子上饭菜已经摆好,大家在等着父亲和我。吃饭时,谁也没有提要账的事,一家人高兴地说笑,热腾腾的饺子散发出浓浓的年味儿,这时,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后来,几乎每年三十我都要陪父亲去讨债,讨债的对象分布在三个村子,开始是父亲骑车驮着我,后来是我自己骑车跟着父亲。但直到我高中毕业,父亲也没有把钱要回来,家庭经济状况好转后,父亲就再也不去讨债了。奇怪的是,母亲每年都催父亲讨债,回来却从来不问讨债结果,这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谜团,很久无法破解。

许多年之后,尤其是做父亲多年后,我才渐渐明白,其实,父母当时心里都很清楚,债是不可能要回来的,去要债只不过是个理由。母亲知道,父亲是一个要强的人,他活得有些憋屈,让父亲过年时和老朋友见见面、叙叙旧,可以打开心结,驱散心中一年的阴霾。母亲怕父亲不好意思开口,就以要债为借口,给父亲一个方便。至于让父亲最喜欢的小儿子跟着,既考虑到了父亲的安全,又能让父亲在寂寞的路途上有个伴儿。

与疾病对话

父亲突发心梗那年应该是七十年代中期,临近春节的时候。那一天,父亲在队里准备给全队的社员分取暖煤,母亲正安排大哥大姐去生产队拉煤时,忽然,学文哥(父亲的好朋友)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把父亲用小车拉了回来,说父亲病了。

幸好本家的两个爷爷都是很有经验的医生,通过诊断后,认定是心脏病,他们让父亲躺下,开始用药,叮嘱我们不要大声说话。看着两个爷爷凝重的神情,我们断定,父亲病得不轻。

当时没有速效救心丸,只能用一些药物缓解,那个年代药品相当匮乏,就连最常用的脉通村里都买不到,必须拿村里的证明去县医院买,还是限量供应。在大同的爷爷知道后,让家里送父亲去他所在的地方治疗。春节后,学文哥送父亲去了山西,整整治疗了两个多月,病情稳定了,父亲才回了家。

父亲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从我记事起,任何困难都没有难倒过他,许多年后,我听到了两件事,让我更深入地感受到父亲胸怀的宽广。

一是当年父亲生病后,需要做心电图,当时全县只有物探局医院才有心电图仪,可能是因为家里孩子们还小,父亲怕母亲和我们担心,他和学文哥一起骑车去物探局医院做心电图,看着图纸,医生问:“你们怎么来的?”当医生听说他自己骑车去的,都惊讶得瞪大眼睛,因为,父亲心电图显示病得很严重,有一个重要的波形出不来,这样的人自己骑车去医院是不可想象的。他们私下告诉学文哥,说父亲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拿点药,回家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学文哥哭了,说什么也不让父亲再骑车,费了很大周折拦了一辆马车回家。

二是九十年代初,已成为企业家的叔叔承包了物探局的建筑工程,一次和物探医院的一位领导聊天,当领导知道叔叔是遂城人,也姓丁,就说起了父亲当时去医院做心电图的事,他是当时的值班医生,他问叔叔我父亲是不是已经去世多年了?当他听到叔叔说:“哪儿啊?那是我大哥,现在身体好着呐!”的时候,感叹真是一个奇迹。

随着年龄逐渐长大,我对父亲由从小的敬畏慢慢变得能和父亲平等沟通,我也渐渐地读懂了父亲。他对待疾病的态度,在别人看来或许可以说成“与病魔做斗争”,而我感觉父亲更像是“与疾病对话”,他没有因为疾病而丢掉乐观的心态,而是做到了与疾病和平共处,总有一种“人是什么状况就该怎么活着”的态度,从不怨天尤人。在漫长的康复期里,他用过各种各样的药,有急救药、普通药,有西药、中药,有成药、汤药,无论是哪种药,他总是按时服用,从不间断。他还适当地帮家里干点活,从不把自己当病人看。母亲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吃动物心脏可以助于父亲康复,于是,父亲就有了一个大缸子,里面都是用中药炖的动物心脏,吃的时候,父亲的表情总是很享受的样子,笑呵呵的。我曾经尝一块,马上就吐了出来,到现在,我依然不吃猪心,可见当时留下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我想,可能正是这种乐观的态度,才成就了父亲在医生眼中的医学奇迹!

1995年初秋,一天中午,我回家做了一顿饭陪父亲一起吃,父亲告诉我,他的眼睛出问题了,桌子有一个角看不到,我大惊,因为我是学生物专业的,有一些医学知识,知道一定是脑血管问题,于是当天下午我就带父亲去物探医院做CT(当时也是只有物探局医院才有CT机),医生的诊断结果:陈旧性脑梗塞,必须吃药溶栓,同时戒烟戒酒。回家后,我叮嘱母亲,一定要看好父亲,按时吃药,同时监督他戒烟戒酒。那段日子,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回家,一是看看父亲的治疗效果,二是看他是否真正戒烟戒酒。一个月后,治疗效果很好,视力也恢复了,但母亲说父亲总是闷闷不乐,我试探着问父亲怎么了,父亲沉默了好久,才说:“不让抽烟喝酒太难受,如果说因为有病必须戒烟戒酒,那还不如让疾病把我带走。”我考虑很久,通过和母亲、哥哥姐姐商量,最后决定,可以吸烟喝酒,但必须节制。笑容很快又出现在父亲的脸上。

一直到今天,我依然认为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孝”以“顺”为先,我不吸烟,在家从不喝酒,但我经常买些烟酒,每隔一定时间就回家拿给父亲,用这种限量的方法既让父亲有烟抽、有酒喝,又限制了他吸烟喝酒的量。如果当时我严格执行医嘱,把家里的烟酒都收起来,不给父亲,那么父亲去世后,再看到烟和酒,我的心一定会隐隐作痛,成为心头挥之不去的遗憾。(作者:保定市徐水区综合高级中学 丁志勇)


来源:河北新闻网
责任编辑:孙明霞
下一篇: ​家风伴我行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
			河北新闻网
			官方微信
			
			河北日报
			客户端
			

相关新闻

电子报
立即打开
网站首页 我要评论 分享文章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