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石有情_河北新闻网

■文/刘向东 ■图/郑立明

燕赵石门赏石界，有三位著名的诗人玩家：刘小放、刘向东、大解。

这三位藏石有个特点，多是自己开车跑遍山野捡来的。从20 世纪90年代始，他们利用节假日，一起上山、下河、访石、捡石，走遍了太行山脉中的唐河、绵河、滹沱河、甘陶河、大沙河、洺河、槐河、漳河等峡谷河道。

捡得多了，故事感触也就多了，刘向东专门出过一本书《石头记》，还写了篇《答客问》作为代自序。对于爱石的渊薮，他追忆：我是见了放翁从井陉河滩捡来的一方奇石，开始有和他一起去找石头的愿望。关于自家的收藏，他写道：种类有三十多个，以河北省的雪浪石为主，因为有这个资源，平山、灵寿和邢台大峡谷、沙河都有。而关于品玩石头的感悟，他说“我们这个时代太快了，快得让人丢魂落魄的。是石头让我学会慢下来，沉下来。慢下来，才能感觉我们拥有的，是多么丰足。”

山川形胜，万物有情。玩石以自娱、自得、自足，颇具一段天然意趣。我们从刘向东的珍藏中，撷取了两个格外关联河北地理风物的片段，共赏奇石美文，以怡性情，以养岁月。

白老鹳

出河北省省会石家庄，溯滹沱河而行，过获鹿，入平山，沿着西柏坡的高坡上去，就到了驼梁风景区。接近驼梁的右手，有一山湾，巨松独立，上有四只翩翩大鸟，枝杈间有两个大鸟窝。孩子见了老远就喊：“鹤！鹤！”其实不是鹤，是鹳，在我的老家燕山中叫“白老鹳”，一种大型涉水禽。的确，鹳的外貌有些像鹤，也像鹭，嘴长而直，两翼又长又大，而尾巴短圆，飞翔轻快。它们常常活动在水边，以鱼、蛙为食，夜宿高大的松树。国画中“松鹤延年”是经久不息的表现内容，毫不顾及鹤并不栖于松树的事实，古今无人追究，那是因为，表达了一种美好的愿望。

黑鹳和白鹳，都是珍贵的观赏鸟，并列为我国一类保护动物。在驼梁下住着的就是白鹳。白鹳的身躯比黑鹳要大些，嘴和腿很长，头颈和背部为白色，羽毛丰满。

白鹳性情宁静而安详，和鹤一样，是鸟类中的模特，仪态万方。如同踩着高跷，它的异乎寻常的瘦高个儿，打破了我们习惯中对匀称的看法，奇异地保持着独特的美态。

诗人大解和我，常常在驼梁下的河谷行走，寻找奇石，也看鹳。由于季节的关系，并不是总能见到它们，有时只能望望它们搭在松树上的巢。那巢，一次筑成，多年沿用，每年春天修修补补，旧巢变作新巢。

驼梁下的石头寻觅多次了，我们换到井陉。在井陉张河湾水库回水边缘之上一公里的地方，我们又见到了白鹳。总是在老地方，一只白鹳沿着流水昂首向上，从不见其低头，或许低头，也没有它要找的东西。它总是“穿着”非常正式，显得格外有身份，懂得呼应美学，影姿颇宜于在流水中展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也可看作对它的献词。只是显得孤独。为什么只有这一只呢？想到井陉与平山山水相连，它会不会是从驼梁飞来的呢？另外三只，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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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河边静静望着，生怕惊动了它，等它飞走了，我们想入非非，到它走过的地方重走一趟，妄图寻找一块带着白鹳图案的石头。

富有戏剧性的是，我在邢台大峡谷中找到了这样的石头，上面有三只白老鹳，两只默默注视着另一只引颈呼唤，如图所示。

太阳石

关于太阳石，大解有过精彩记述，我写不过他，不如趁便抄来：

太行山里有一种石头，上面有类似太阳的图案，人称太阳石。太阳石的特点是，石头的底色是褐红色，上面所形成的太阳是白色或浅黄色，色差非常鲜明。如果太阳的下面再有一些山脉或河流形状的起伏色带，就会形成诸如“长河落日”或“苍山日出”等等壮丽的奇观；若在太阳和山脉之间，再有一些缥缈的云状物，将会更添许多神奇。

据我所知，只有太行山脉出产这种太阳石。石头上所形成的太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又大又圆的，比圆规画的还要圆，并且边缘清晰，色差分明；也有不太圆的，只是神似太阳，但在整体构图中，也显得很有灵气。还有在一块石头上形成太阳和月牙的，简直就是一幅神奇的天象，让你感叹大自然的造化。最为单调的是整块石头上只有一颗太阳，让你觉得太阳的孤伶；但从另一个角度说，那是太阳独霸了天空，达到了一种至高的孤独，天空中所有的星辰都被它的光芒湮没了，只有它在横越苍穹，向王座上升，其傲慢和气度，无物可以陪伴。

太阳石与真正的太阳相比，只是一种形似。

在自然艺术中，很少有什么能够模仿太阳，形成构图或造型。但是太行山就这么做了，它把象征性的太阳藏在岩石里，是一种大胆的行为。如果允许假设和诗性的猜想，当年夸父追赶太阳时，太阳就落在了禺谷，而禺谷就在靠近黄河和渭水的太行山中。也许，太阳石仅仅是一种特殊的地质构造形成的，与神话没有任何关系，但我依然相信，这是一种富有神性的石头。

当石头上的太阳在下沉，落日将在瞬间定格，而时间却不会就此而凝固。真正的太阳也不会把它的命运寄托在一块石头上。

我的这方太阳石，就是大解说的最为单调的那种，整块石头上只有一颗太阳，得自井陉河套。有趣的是，那天把车开到山西境内，突然折返，在离山西最近的地方得到了它。我也有过看似比这块更生动的太阳石，但我独独不肯舍弃这孤伶，这苍老。我还就此写过两首诗：

一

黄河故道里的太阳石

这曾经的太阳

不是太阳的太阳

一腔热血沸腾的渴望

枯竭了，凝固了，苍白了

摔在乱石滚滚的河滩上

起初是谁感受过你的温暖

而今我把你搂在怀里

你炸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