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刚离开家两个多月,想家,这一天的晚上,该是上房顶看礼花绽放。而在这里,天远地远,哪里有一点过节热闹的影子,更别说会礼花开满夜空了。
■我们谢过他,他站在我们的旁边,看我们点燃他拿来的那枚硕大的礼花,那枚礼花蹿天猴一样飞上天空,先是一声礼炮一样的巨响,然后,伞一样地打开,垂下金丝菊一样的花瓣,纷纷如雨而下。
□肖复兴(北京)
(一)
小时候,总觉得过“国庆节”一定要看礼花,礼花就像大年三十的饺子一样,是“国庆节”的象征。那时候,我家住在北京前门外,站在我家的房顶上,一眼就可以看见天安门广场,大约晚饭以后,就听见大炮轰轰一响,第一拨礼花腾空而起,感觉礼花就绽放在头顶。
上中学的时候,“国庆节”多了一个节目,就是要到天安门广场上跳集体舞。我们是“男校”,要和“女校”的同学配对一起练习。男同学站外圈,女同学站里圈。一曲之后,里圈的女同学上前一步,后面的另一个女同学上来,一场练习下来,走马灯一样换好多个女舞伴。
高一那一年的“国庆节”,是国庆十五周年,晚上,在天安门广场上跳集体舞,换上来一位女同学,相互一看,都禁不住叫了起来,原来是小学同学,分别将近四年,竟然在这里见面,忍不住边跳边聊,礼花映照着她那青春的脸庞,那一支舞曲显得格外的短。那一晚的集体舞,总盼着她能够再换上来,却再也没有见到她换上来。
当时,我们已经联系上了。高中三年里,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每逢星期天,她都会到我家来,一聊聊到黄昏时分,我送她回家,一直送到前门22路公共汽车站。说来,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可笑,一直到上高三,就是在这个22路公共汽车站,她伸出手来和我握手,祝福我们都能考上一所好大学。那竟然是我们认识以来唯一的一次握手。
高三毕业那一年,赶上了“文革”,我们都去了“北大荒”,却人分两地,音讯杳无。我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十四年之后的1980年,她考上了“哈军工”,要到上海实习,从哈尔滨到北京回家看看,竟然给我打通了电话,相约一定见个面。正是“国庆节”的前夕。她说,就“国庆节”晚上,在前门的22路公共汽车站见面吧,那里好找,晚上还可以一起看看礼花。意外的相逢,让我们都分外惊喜。那一晚,在我们头顶绽放的礼花格外灿烂。这些故事总让我时常想起,仿佛昨天。
(二)
1968年夏天,我去“北大荒”。“国庆节”歇工,那天清早,天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让我很是惊奇。那时候,我刚离开家两个多月,想家,这一天的晚上,该是上房顶看礼花绽放。而在这里,天远地远,哪里有一点过节热闹的影子,更别说会礼花开满夜空了。
这时候,生产队开“铁牛”的老董,正在发动他的宝贝,我们问他“国庆节”不休息,这是要到哪儿去?他说,到富锦给大家采购东西,晚上队上会餐好吃!我和伙伴们想去富锦买礼花,就爬上了他的“铁牛”的后车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