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张垣 历史与现代的圆满交接

冯海燕/喜欢美衣、美食、美景，热爱美好生活的写作者

读张家口，定要读这座城的山河岁月、滚滚烽烟；读这座城的旌旗猎猎、吹角连营；还要读这里的雄关漫道、互市繁华。

从堡子里到大境门，从察哈尔都统署到元宝金街，一路走下来，仿佛穿越了一段从明朝到民国、风尘仆仆数百载的春秋，跨越了从口里到口外、相隔一扇门却是关内与关外的距离。

张家口的春天，来得迟缓。已是三月，空气中透着的清寒，仍极具侵略性。但我已按捺不住想出去走走的冲动。裹好棉衣，我在一个周末，若推开一扇门般，一脚迈进了张家口堡。

当地居民称张家口堡为“堡子里”，它位于市区繁华的商业街武城街偏西一隅。从高楼林立、热闹喧嚣的街道向西一拐，就若进入了一条时光缓缓流淌的河流，这是一条由青灰色调的明清建筑汇成的河流，静谧中蕴藏着张家口最民间的烟火。

走进堡子里，感觉这里的时光，就理所应当是舒缓的、是用来浪费的。这座建于明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的军堡，近六百年光阴漫过，那些青砖、那些沉重的吱呀作响的大门、那些隐藏在大门里的深宅、宅院里的雕梁画栋以及旧人往事，都在历史的尘埃中熄灭了喧嚣，成为一剪历史的背影，矗立在岁月中。定将军府、守备署、协标署、中营署是曾经的军事重地，如今在光阴浣洗中成为寻常办公院落。抡才书院当初是为选拔军事人才而建，两进的大院矗立在堡子里的书院巷中，院里的参天大树在日升日落中见证着书院的寂静与喧哗。

明朝人建此堡，以军事防御为主要目的，而在和平年月，堡子里就成为兴盛的商贸互市边城。在堡子里，现在仍完整保存着许多商号旧址，宏茂票号、百川通票号、三晋源、大美玉商号、世合德钱庄、德国迪亚士洋行、英国德隆商行、美国茂盛商行……曾经的商业、金融业是那么发达。而玉皇阁、文昌阁、关帝庙、财神庙、观音庙、戏台等，则为这座军堡注入了民间信仰，将兵戎刀戈化为岁月繁华。

从堡子里出来向北三站地，位于明德北路的察哈尔都统署，在明媚的春光中，安静矗立。这是国内仅存的清代都统衙署，始建于清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四进的院落，中轴线上依次是大门、仪门、正堂、二堂、后寝正房，耳房、厢房辅以左右，前朝后寝，主次分明，昭示着清代衙署的威仪。从康乾盛世到清末民初，在这座集办公与住宿于一体的四进宅院中，曾经上演过多少翻手云覆手雨的政治风云故事，最终随着清朝的没落沉潜进历史的罅隙。也许，故事的细节，只有这里的墙知道。

2020年，以张家口历史人文为主题、在央视8套播出的电视连续剧《塞上风云记》，就演绎了一段发生在察哈尔都统署里的铁案风云、宦海故事。现今都统署外，日暮黄昏，常常围拥着下棋、打扑克的老翁，他们时常为错下的一步棋、漏出的一张牌争得面红耳赤，鬓边白发颤动，令人忍俊不禁，感慨似水流年中，都统署内外早已换了人间。

从察哈尔都统署出来，沿着路边一水的青砖黛瓦、明清风格十足的平房门面步行一站地，就到大境门了。这座万里长城上唯一以“门”命名的关隘，建于明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它与蜿蜒盘桓的巍巍长城、长城上的烽火台一起历经风雨，见证民族融合、开放的历史，终成张家口的地理文化标志。

春日大境门，已然游人如织。今年更是因了冬奥会部分比赛项目在张家口崇礼举办，大境门从年前红火到年后。冬奥火炬传递、迎庆冬奥活动，使得大境门几乎每天都充满庆典的隆重和欢乐。初春三月的风，从万里长城的城头吹过，吹皱几池春水，吹绿几处山坡。大境门内一片似锦繁华。特意打造的仿古建筑，将人们拉回到一段旧光阴中。极富张家口特色的吃食、地方风物，标注了张家口方言的手工作坊、蒙汉特产，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都是张家口味道的传承。当然，更少不了张家口的莜面，在大境门内，就有一座莜面城。

出大境门，沿山路前行1.1公里，就是当年大境门外第一集贸市场。曾经，从这里，马匹、皮毛、蘑菇、药材、绸缎、茶叶等货物被运到库伦，再被转运至莫斯科、圣彼得堡乃至更远的欧洲其他地区。当年的元宝金街，据说有大小商铺1500多家，老字号30多个，洋行4家，还有俄国在华设立的第一批邮局，可谓是商贾云集，鼎盛一时，遥遥与堡子里、大境门商贸形成呼应。如今，元宝金街以文旅而复兴，口景驿、口财市、口碑街、口福院、口愿岛五个景区，集主题民宿、休闲娱乐、精品零售、文化展示、非遗手作、乡村商贸等功能于一体，向南来北往的游客展示着时代的变迁。

显然，历史与现代，在这里完成了一次圆满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