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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老娘：
春节过后，我和您那儿媳燕燕去了趟南方老部队，令人高兴的是忠骨笑慰硝烟尽，边城处处展新颜，特别是一睹了令人向往的桂林山水甲天下的风采，养了眼，醉了心，这也是您生前一直未曾实现的遗愿，那里的风景确实很美、很美――山青水秀，风鸟语花香，但我觉得，金窝银窝不如土窝，那里山水再美，不如家乡美，更不如您躺着的这一方弹丸之地美，因为这里有母亲的温度及浓浓的乡愁――精神殿堂，令孩儿柔肠百结，牵挂一生的地方，魂牵梦萦，挥之不去。“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清明扫墓祭典是传统节日，其习俗由来已久，有着两千伍百多年的历史，既有祭扫坟墓生死离别的悲酸泪，又有亲近大自然，踏青游玩、饮酒野餐的欢笑声，真是个富有特色的佳节呀。“昔人巳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您走后这么多年，孩儿总觉得有一种没家的感觉，很凄凉凄凉，特别是每当清明佳节时，鼻子一阵心酸，成了永远回不去的乡愁，除守孝三年之后的清明节，给您立墓碑时到您的坟前添土挂钱外，其它清明节，总以工作忙等借口，在城市某个街道十字路口阴暗一角，借路灯的光亮，像做贼急匆匆地点燃纸钱，未等纸燃尽就逃之夭夭了，按您的话讲大麻子喂鸡胡弄人，那自责、内疚、负罪感等情结也时常冲刷着孩儿污垢的心灵，老娘呀，请原谅孩儿不孝吧！“岁岁清明，今又清明。”今年的清明到来之际，全家商定放弃外出旅游计划，带上您那孙女，特别您那未见过面的外孙女女婿，以及那七岁的小重外孙女一家三代五口人实现“认祖归宗”的心愿，驱车百里之外为您扫墓。“素衣莫起风尘，犹及清明可到家”第二天早上，大家早早起床准备着您最爱的柳叶菜团子、红烧排骨、烟酒等祭品，换上浅色的节日盛装，向通往家乡方向的107国道上急速行驶，车厢里的气氛比外面的春意还浓，大家七嘴八舌谈论有关家乡的话题，此刻车上收音机里不停地播放着诗人余光中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乡愁》：“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爱好文学的燕燕发表了有关乡愁的独特见解，“故园断肠处，日夜柳条新”年轻时讲思乡、乡愁，并不懂得真正意义上的故乡，总觉得家乡就在附近，想回就回，从来没有过思念的感觉，可如今……车窗外，细雨濛濛，像串串美丽的珍珠，从天而降，也给大地罩上了一层轻纱，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种神秘之感，车窗远处柳色黃金嫩，梨花白雪香，一片春意盎然，新的绿，繁茂的花儿，春天的花就像在举办选美会一般赶趟儿争奇斗艳，满眼涌来的是“满园春色，一下子就有诗意的浪漫情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爱背诵诗词小外孙女王艺涵不解其意地随口冒一句，弄得大家好一阵前仰后翻，捧腹大笑，特别是燕燕都笑出了眼泪。随着车轮的快速转动，也许是归心似箭的缘故，不觉不由间就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博野县迁庄村，只见远处用绿色掩映下的村庄格外漂亮，没想到八年间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旧貌换了新颜，就连印象中的低矮的坯房和红砖房、泥泞土路，早巳无踪迹，取而代之的粉墙黛瓦楼房，宽阔的柏油马路所代替，汽车也已飞入寻常百姓家。村里里还建起了像城里街头娱乐广场，他们像北京颐和园的大妈一样扭转了欢乐的舞蹈，车窗外不时飘来清脆悠扬的歌曲《东方又红了》“好梦里笑醒早晨，歌声换来春风，走在大路上多爽朗……东方红又红，幸福代代传。”他们用欢乐表达对幸福的赞美。管子这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流传数千年的至理名言，在这小康之村得了最现实的印证。真可谓：满园春色今又是，换了人间。“老陈，老娘的坟墓快到了”
妻子的提醒，打断了我沉思，犹如故乡的小鸟啄着泥土，撕鸣地把我从梦中醒，一下子让我心情更加紧张、激动，大有古诗人所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之感。家乡美景顷刻间被这浓浓的乡愁覆盖着继尔包裹的严严实实，让我无心再欣赏仙景，静静地思念九泉之下的您，老娘呀，春天我想您，咱家的果园可曾绿，门前的枣树是否依旧，风车小桥在梦里，喝尽家乡清泉水，吻遍家乡芳草地， 几番梦里回家去，仿佛听到老娘的把我唤：“孩儿，不管你走多远，家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娘呀，回家的路并不遥远，我要找一枚方方正正地邮票，寄回我漂泊在外的归心，有人说，远方是一个有着丰富内涵的词语，远方代表的是心灵栖息的地方，脚步不能抵达的地方，心灵完全可以容纳，所以，老娘，您是我心中收藏着的远方最美的风景和殿堂，真可谓：仰望星空思母恩，俯视衣襟浸泪痕，只要天堂不孤独，入梦见您笑吟吟。“老娘，孩儿来了”只见远处的满眼都是红红绿绿，层次分明，色泽清晰，每一层次都是五颜六色，那么美丽，让您无法割舍，特别那片梨树林晶莹剔透、冰清玉洁，白得十分耀眼，犹如罩上了一层层白云，随着墓地的逼近，渐渐剥离，突然间一座陌生而熟悉长满杂草的坟墓映入眼帘，我们来到坟前按传统的方式，进行了紧张而有序的扫墓仪式活动，那阵势不亚于您当年下葬，庄严而隆重。按先前制订好祭典日程进行，而且进行人员分工，连您那未曾谋面的小重外孙女也安排了为您点燃纸钱任务，并说要奖励您一个小贴画。扫墓仪式开始了，首先整理坟墓及周围环境，拔野草、上新土，其二用毛笔沾红漆重描墓碑，三是上了您最爱吃的家常菜等供品，还准备一些干果、点心，和您想但一直未吃上的南方水果，“老娘呀，我们一家看您来了，请安息吧，我们一定将您优良孝道的家风传递下去，并发扬光大……”在燕燕那哽咽的宣读祭文声中燃纸钱、点鞭炮，并将您孙女结婚时的一瓶茅台洒和两包中华香烟也带来了，举行上坟酒式，大家齐刷刷跪倒您的坟前，第一杯洒，敬天地，保佑家乡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笫二杯酒，祝您和我爹天堂平安，幸福吉祥，福泽后世，四是进行野外会餐，悲痛过后是喜悦，一家人其乐融，围在您身旁，开怀畅饮，陪着您过了一个团团圆圆的清明节最后，在您的坟头上种了两颗翠绿的小松柏，那小树真像小哨兵，陪伴着您，让您不再孤独寂寞。妻还提议，明年我只种树，不烧纸了，这样既环保，又能追思，一举两得，大家一致赞同，齐声称好。娘呀，有人说，孩子是在母亲眼里长大的，不仅在物质上的关爱，更给予精神上的呵护，经过无数次的目送才能成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今天尽管你我阴阳之隔间，娘呀您习惯地地履行了母亲目送的这一神圣职责，孩儿只好再次用背影与您分别，人间天堂都有纪律，请留步，不要跨跃天界，触犯天规。明年清明再见，祝佳节快乐老娘，台湾作家龙应台说“作为父母的子女，作为子女的父母彼此的身份，是在一生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目送中完成转换，只是第一次的目送是成长，最后的一次却是永别。”斗转星移，时序更迭，如今掐指算来，您一晃离开我们快八年了，真可谓：“八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不自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孩儿当年总以为您的离别，就像大自然的春天，忽悠一年还会再见，却不料光阴溜走死不回头，想给您当面说一声：“再见！”就很难、很难，想跟仙逝到天堂里的您再来一个拥抱，再还您一个深情地吻就更是蜀道之难，难上青天！
“苍天垂泪悲欲哭，山河伤痛心碎”记得您走得那天正好是下着鹅毛大雪，真乃天地与我同哭。正如一位名人所言，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你在里头，我在外头，就这样阴阳两隔，尽管叩破额头，嘶哑着咽喉，看不到娘的身影，也听不见娘的声音，眼前仍是黄土一丘。悲痛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流，继而模糊了双眼，思绪犹如汹涌的波涛一次又一次拍打着心灵的彼岸：娘呀，纸钱飘飘，那是孩儿不变的思念，大雪纷飞，是孩儿不尽的哀思和怀念，鞭炮阵阵，那是孩儿泣血的呼唤，我知道您最爱看秦腔《窦娥冤》最后一场“六月飞雪，血溅白练”，那是戏中主人翁冤情感天动地，可您入葬的那场大雪，同样令苍天动容，那是天堂专用瑞雪搭成的天梯迎接您的到来，真可谓“借问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长空且为忠魂舞”，乡亲们都说，您是修成正果了，到极乐世界享清福去了。可是，没有了娘，我却整像丢了魂似的，失魂落魄。每天清晨，我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娘您呀！撕去五月的日历，我想到母亲节，在母亲节前一天，我半夜起来，在房里转悠来转悠去，挑了一堆你喜欢吃的东西，下意识是要送给你过节的。礼物办齐，大哭了一场。物是人非，母亲节的礼物，如今还可赠与谁？我始终不肯接受，那年的母亲节没有了母亲，而且以后所有的母亲节不可能再有母亲，从来没有为母亲过过一个隆重的母亲节，是我的终身之憾！娘呀！您带走我多少遗憾，留下多少我无法偿还的心债。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此时如果我那亲亲的娘您能天堂有知的话，能够体会到孩儿八年来不绝的思念；如果世上真有仙鹤能飞上天堂的话，请给老娘您捎去我无限的思念，献上儿子的无尽哀思；如果人还有来世的话，下辈子还当您的儿子。随着岁月的流逝，与日俱增的思念，只能化作对那些深藏记忆深处的、往日的回忆。
岁月的风铃摇醒尘封的记忆，让我记忆犹新的是，那年，当您看到我考取县城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高兴得喜形于色，当天晚上，就杀了一只心爱的、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在当时那个 “鸡屁股”当银行物质资源相对匮乏的年代算是对我极高的奖赏和鼓励，那也是我记忆中我吃饭最香的一次。也就是那一年，为了让我上高中在学校住宿倒换粮票，你竟然背着我爹，把家里12亩责任田里急着安苗的玉米种，拉去乡粮站倒换成了粮票，“你从衣裤口袋里掏出了用小手绢包着严严实实的、一叠叠的粮票对我说：“儿子，你先拿着这些粮票，以后我再想办法” “娘呀！那可是咱们家责任田的命根子啊！” “你只管好好上学，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你读书呀”我聆听着您语重心长的话语，望着您那显弱的身躯，双手捧着那带有您的体温的一叠叠粮票，似一团团烈火，燃烧着孩儿的心，顷刻间两腿像踩进了棉花垛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您的膝下，哽咽着大声呼喊：“娘呀，娘呀！”，“儿子呀，快起来，这样娘心里更难受！”就这样咱们娘俩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呀！事后，我才知道，我爹为此不依不饶，和您打了一场大架，害得您黑灯瞎火地挨家挨户地满村子到处借玉米种。
当生活把我推向“烽火连三月”的南方那场战事时，您则学会抽烟、喝酒，每次夜暮降临，便借酒浇愁，来缓解您忧心如焚的那颗心，还四处求神拜佛，祈求神灵保佑我。也许是您的心诚所致吧，在一次执勤巡逻中，不慎迭入山沟，我的背部、腰部等多处受伤，差点见到“马克思”。 1987年我从部队探家归来，跟您说起这件事时，你笑吟吟地说：“没事的，儿子，那时，我到哪个佛庙烧香，神灵都说给你戴上了铁甲帽，不会有事的。”虽说我不信神，但您的那份虔诚和挚爱却永远地铭刻在我心中，强烈地感受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深刻含义。正是因为“两地书，母子情”鸿雁传书，让孩儿做出了骄人的成绩，火线入党，多次立功受奖，喜报飞传，县乡政府也多次召开庆功会，很多人都说咱家宅子里出了风水，并归功于咱家南墙根那颗高耸如云臭树上长了红色“象牙板”，被人们推崇为村里“臭树王”。您从远方来信说“一人吃苦在法卡，全家享乐在家园，这种是军属独有的荣誉，用金钱无法买到的”，您还说，等到我凯旋回家乡时，欢欢喜喜在一起，可是荣归故里回到家中，却将喜字变成悲字，迎接我的是一个空荡荡家，拥抱我的则是一座长满杂草的新坟，后来大哥告诉我，孩儿探家后刚踏上南下的列车归队时，父亲突发脑溢血告别人世，为了让我安心服役，您竟然撒封锁消息，隐瞒了我爹病故的噩耗两年之久，每次家信报平安。后来为这件事，我却一直记恨您、不肯原凉的您，时常给您怄气，您总是笑口相迎，如今我己是您当年的岁数了，身为之夫、之父及外公三职为一身，想想您当年的处境――失去了丈夫，黑发人送了白发人，而且小儿子又在南方戍边，生死未卜，当时的境况多么像《潘扬颂》中的赊老太君呀，如今思来孩儿多么自私、任性唉！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买呀！
“百年人生，几许苍桑”那年端午节，一场大病您住进医院，虽经医生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但是却成为了植物人。娘呀娘，咱们全家与病魔的斗争旷日持久，不亚于八年抗战，打得慷慨悲壮，正如您所要求的那样，个个有骨头，人人是好汉，用血肉之躯为您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家庭港湾”。您经常说，指不上眼珠子，还指望得上眼眶子？您可真有福，眼珠子、眼眶子都指望上了，祖孙三代纷纷床前尽孝，真可谓是“久病床前孝子多”呀！竟然这样，可是您的孩儿我还是对卧床中的您放心不下呀，每天晚上神经绷得紧紧的，像上足了发条的小闹钟一样，从未睡过一个踏实觉，为了不让您卧着耨着，我每隔两个小时，给您翻一次身，更换一次尿布，久而久之，我的生物钟比小闹钟还灵呀。也许是儿女们的反哺之心感动了上苍，又或许是您不忍心看到日渐憔悴的儿女最后失望，终于战胜了医生：“像您这种病最多能活两三个月”的预言，创造了医学史上的奇迹------您竟然又活过了四个春秋。您的儿女忠诚地守望和坚持，告诉了世人一个道理：“爱可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死神也不例外。”尽管如此，我们这些被您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女，很难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只不过像著名歌曲《妈妈的吻》那样了却儿女一个小小心愿-----再还给您一个深情地吻而已呀！一些邻居大婶大娘看到我原本偏胖的体态逐渐变成超薄电视都心疼地说：“玉洲呀，让你娘走吧，你娘受罪你受累”。 可是他们哪里明白孩儿的心思：只要您有一口气，我就会伺候您。有娘就有家，只要您活着，我们就有娘，我们的根就还在。因为有您的存在，让我感受到有娘的温暖，家的温馨。因为有娘，这个大家庭才有希望，才有凝聚力。
娘呀！五月是鲜花盛开的季节，四季中最美的时光，可我最怕过五月，因为五月是母亲的节，你又是五月端午节病倒的，所以，每当过这两个节日，我都会潸然泪下的。五月的鲜花送不到您的手里，五月的棕子送不到娘的嘴里。人们说啊，星星是母亲的眼睛，每天都会看到儿子的。所以，我看不见娘，我就每天晚上独自一人看天空，遥看那漫天的星星，久久伫立凝望，娘呀！你可看到了您的儿子吗？！(陈玉洲 )
